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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放下水壶,逸出笑意,“由着她让她也知道,贪嘴的下场。”
我站在葡萄架下,嘴里酸地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傻笑。李福家的见着我难受,转身进屋给我端了碗水出来,我一口喝下,才好些。
“妈妈怕是舍不得这葡萄吧,我才摘了这一小绺儿,就心疼了。”我笑瞅着母亲,故意把话说地酸溜溜。
李福家的扑哧一笑,母亲用她纤细的食指一戳我额头,笑说:“我就当是把它给了白眼儿狼了。”
我站起来,腻着她,“妈妈”
母亲从我手里接过瓷碗,将它递给李福家的,旋即,挥手让李福家的退下了。温馨的小小院落里,站着我们母女俩,相顾而笑。
“该不会,又有谁向你告我的状了吧”我作出一番严谨状。
“你猜呢”她瞥了我一眼,走开了些,又去打理花圃的栅栏。
故弄玄虚“有没有新鲜点儿的内容阿。”我懒懒坐到花圃旁的石凳上,指尖沾着水壶沁出的水,在石桌面上画圈圈。用眼角的余光,关注母亲的表情,看来问题不严重,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母亲没有接我的话,犹自忙着摆弄栅栏,满意后,才走到石桌前,脱下粗布手套,坐下说道:“他们说我们家的小姐,短发、皮鞋,活脱脱一个洋人小姐。”
啊,衣着也有问题,可在上海到处都是我这副装扮,更时新的多得是
“她们总不能让我梳把子头、蹬双花盆鞋吧。”这个问题,十分的莫名其妙
母亲将我额前的碎卷发捋顺,笑说:“没有人让你这么干真把自己家想成老古董了。”
我更不解了,那她们是什么意思
母亲读懂了我的表情,解释道:“大家是在夸我们家的乔安,洋派、漂亮,是个淑女啦”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笑出声来,沟通不畅。
母亲握着我的手,仔细看着,后来她说我今年都十九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给我过个生日,眼看着女儿都长大了,她想弥补作为母亲的缺憾,她和父亲决定今年在家里给我补过一个十九岁生日。她笑着问我的愿望是什么,我说我还没有一件漂亮的旗袍,她立马答应,让李福家的配我到吉祥老字号的铺子里订制一件。
我特别高兴,一直在家里兴高采烈地预备着,我的生日成了家里近半年来气氛最轻松的事情,缓解了连日来教育总长府邸的压抑。
可是,在去吉祥老字号订制旗袍的那一天,又把我日里积累的快乐,摔得粉碎我终于知道了奎恩信中所说的关乎信仰的大事是怎么回事。
北京的大街上,车水马龙,木砖结构的两、三楼房屋上,架着飞翘的斗檐,林立的商铺外挂着迎风招展的各色幌子,硬是比上海滩霓虹灯装扮的招牌,更为打眼。
紫禁城的红墙依然是铁壁,挡住了公众对内的好奇,李福家的说那退位的皇帝还住在里面,我想象着这位年轻退帝的模样,以前人们见不着皇帝,是因为那至高无上的皇权,现在我们也见不着皇帝,是因为他早已被人们遗忘在了某个回忆的角落。
转过紫禁城的角楼,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牌坊,那些制作之美、设计之美,一切都无法复制。如果说清庭还有什么值得人怀念,我想不外乎是这些历代累积的精致世界。李福家的说,前两年,辫子军张勋拥护清帝复辟,叫嚷着各户悬挂龙旗,居民没有办法,他们就用纸糊了旗子来应付,那天清晨,到处都听见报贩叫卖宣统上谕的声音。想来觉着有趣,张勋复辟真就像了那纸糊的旗子,仅仅12天就迅速收场,我想到了龙椅上的宣统皇帝,想到了南迁的如瑞亲王一家的末代皇族,想到了等待机遇的保皇党,不知这个短暂的美梦是完全地敲醒了梦中的人,还是叫人涌起了更多做美梦的欲望。
李福家的直笑说,那几天,北京大街上出现了几年没见的清朝袍褂,看着好似一个一个从棺材里面跑出来的人物
我家的轿车停在吉祥老字号门前,店掌柜带着小二迎出店门,帮着打开车门,满脸是笑。
“迎客咧贵客到咧”
掌柜的带着京味,拖出老长的尾音,让店里的伙计打起精神头。
贵客我心里好笑,父亲是个简朴之人,这么多年来我们家里就只有这部停产多年的德国奔驰,虽然维护的好,从过时的车型也能瞧出有些年月了,它比我的年纪还大,是外祖父给母亲的嫁妆。父亲的座驾是公派,从不肯拿来私用。掌柜的又怎么知道老旧的车里坐的是贵客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赵掌柜,近来可好。”身旁李福家的向掌柜的说。
“哎哟,托嬷嬷的吉言,还过得去吧。”掌柜的躬身一抬手,李福家的将我领进了店门。
这下我可有点明白了,他认识李福家的,定是知道我家的背景,想来也是,北京城里的店主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哪儿能不记下一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家的车虽旧,可是车牌却很显赫,是政府颁发的第一批牌照。
店里厅堂很大,分两楼,梁上画有老北京的彩绘,显得体面,各类物料收拾地也妥当,店里点着檀香,散着淡淡的香气。我略微打量了一圈,发现掌柜的也在打量我,对上我的眼神后,赶紧低下头。店小二儿端来两盏茶水,碧螺春,我想这店里果然周到,连茶水都是上好的。
“赵掌柜的,这是我们家的小姐。”李福家的欲扶我带一边椅子上坐下,我挥手,想站着再看会儿。
“哟我刚开始就想,这般时髦的小姐,是哪位仙子下凡,”掌柜的抬起头,一个劲儿说道:“原当是哪位大使的夫人,结果是麦大人家的掌上明珠”展柜的个头不高,藏兰色的长袍外套了件褐色的细丝马甲。
李福家的指他说,“既然现在知晓了,今天可要伺候好了。”
“那是当然,今儿必定让他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说着,掌柜的从椅子边的小桌上,帮我端来茶水,我接过朝他一笑,这掌柜的又惊喜万分地赞叹几句仙子,李福家的直说掌柜的嘴是越练越油了。
其实掌柜的表情很是夸张、滑稽,说他是献媚吧,可眼睛里又透着友善,估计着也还算是个老实的店家。
店里的料子极多,手艺也是几代人传下来的,李福家的后来给我说连王府的格格贝勒们都穿吉祥老字号的衣服,我母亲的衣服大多是在这里订制的。难怪她和店主这么熟悉。我不懂做旗袍的料子,李福家的在掌柜的推荐下,帮我选了几匹整的,量了身板。
“嬷嬷看这样式,怎么个裁剪”掌柜的领着两位老师傅直打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