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93(1/2)
江栎唯笑道:“如今有幸能与熙儿姑娘饮上两杯,是在下的荣幸。”他视线一直在熙儿身上移动,想观察她有何不妥之处。
玉娘进来招待江栎唯和苏通一同落座,让熙儿敬酒,熙儿举手投足之间,虽然动作有些缓慢,但神色却很正常,一点儿都没有受伤的迹象,连玉娘偶尔看过去也误以为熙儿身体好齐全了。
她不明白为何病恹恹的熙儿这么短的时间,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再看云柳恭恭敬敬为沈溪敬茶,这才想起沈溪是有神通之人,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江栎唯喝了两杯酒,让熙儿坐下,想换个角度继续查探。
“玉娘,听闻昨日府衙有贼人光顾,你为官所中人,可有听闻?”江栎唯有意无意说道。
玉娘轻抚着胸口:“江大人这是吓唬奴家吗?官府发生这等大事,并不见城中有所张扬……奴家每日都在这小小官所内寸步不出,如何知晓?”
江栎唯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细究,从熙儿身上他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以他现在微服的身份,又不能把教坊司所有姑娘都叫出来一一查验,虽然他若是坚持玉娘不敢忤逆,但这会“打草惊蛇”。
就在苏通准备把饮酒之所换到宴客厅时,突然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声,伴随着惊呼与喝骂,正有一队衙役往教坊司而来。
衙役直接闯入教坊司大门,与平日里办案由捕快带队不同,这次却是安汝升亲自带人到官所。
没过一会儿,就听楼下有人喊:“管事何在?”
玉娘饶是见惯场面,还是略微显现慌张之色,她对江栎唯行礼道:“江大人,有官差前来,奴家先去迎接。”
此时玉娘尚不知带队而来的是知府安汝升本人。等她出去见到人后,刻意把声音抬高:“安知府大驾光临,奴家给您行礼了。”
安汝升浑厚的声音传来:“将此处所有姑娘都叫出来,本官要一一查验。”
玉娘诧异地问道:“安知府,此处乃是官所,您有何吩咐,叫人来知会一声即可,何须亲临?”
“废什么话,知府大人让你把人都叫出来,聋了?”
知府可是正四品的地方大员,教坊司的奉銮不过是正九品,两者地位悬殊,玉娘实在没办法,只能让人通知楼上楼下的姑娘。
此时江栎唯与苏通等人走下楼,苏通和沈溪只是秀才功名,见到知县可以不跪,但面对四品知府还是得毕恭毕敬行礼。
“学生见过安知府。”
沈溪跟苏通口称“学生”,安知府一听就知道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边的江栎唯,表情转冷,似乎他也在很好奇,为何一个年轻人见到他居然礼数如此怠慢。
第二九二章 险象环生
“莆田学子江栎唯,拜见安知府。”
江栎唯不慌不忙,说是拜见,其实只是略微拱手,在官场中的规矩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但一个是地方官,一个则是京官,互相之间并不挨着,二人的品阶相差不大,江栎唯有资格在江栎唯面前摆架子。
安汝升琢磨一番,问道:“弘治六年武进士那个江栎唯?”
江栎唯点头道:“正是。”
“怪不得。”安汝升冷笑不已,“阁下如今在哪个有司衙门供差?”
江栎唯淡淡一笑:“大理寺,刚进补左丞,此番系回乡走亲访友。”
安汝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虽然他不清楚江栎唯的“大理寺左丞”是京师的大理寺还是南京的大理寺,但不论哪个都是三司衙门,负责刑狱勘验之事,不是好相与的。
“原来是江左丞,到了汀州府地界,居然不跟地方衙署打招呼,难道是担心我等招呼不周?”
安汝升到底是官场中人,很快便换上官腔来跟江栎唯见礼。
二人一番寒暄,江栎唯说是来地方“走亲访友”,安汝升并不怎么相信,但他并没有探根究底的意思。
江栎唯道:“今日下官与两位故友前来官所饮宴,不知安知府要亲自办差,叨扰了。”
安汝升笑道:“本官前来,是因城中前几日发生一些鸡鸣狗盗之事,其中竟有几名女贼,本官在城中搜查多日,未曾有着落,便想到这官所搜寻一番,看看是否有可能藏身其间。”
江栎唯脸上带着恭维之色:“安知府为任一方父母官,体恤百姓,连盗匪之事都亲力亲为,下官佩服。”
玉娘已将教坊司内所有姑娘、乐师、丫鬟和仆役都叫了出来,在天井内列成几排,整个教坊司看似不大,但前院加后院,足足住了四五十人。安汝升一摆手,跟着他而来的衙役迅速往前后院搜查,看看是否有漏网之鱼。
沈溪从江栎唯与安汝升的对话判断,安汝升前来教坊司,并非江栎唯通风报信,可刚才江栎唯的确是安排随从离开,却是对谁通风报信?
亦或者背后隐藏有更大的人物?
他瞧了眼安汝升,此时知府大人神情淡然,沈溪暗忖:“安汝升肯定在教坊司周围布置了眼线和埋伏,若有谁敢从这里逃走,正好落入他下怀。”
再看熙儿一眼,此时熙儿混杂于人群中,表现淡然,说明针灸麻醉的效果还可以,但就怕时间太长,加上熙儿走动太多,令她伤口崩裂,到时候染血不说,麻醉效果也会锐减,很容易被人察觉异常。
玉娘上前陪笑:“知府大人,奴家已将官所上下所有人叫来,这里是乐籍,请您查验。”
教坊司上下多少人,乐籍上列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扫地的仆役也都要详细列名在册。不但有名字、体貌特征等文字记述,还有画像,这是为了防止教坊司内有人逃走。
安汝升手一挥,自然有人将册子接了过去,先唱名,叫几个身上带伤的衙役上前“认人”,比对画像上的样貌,辨认半天,都没找到他们要找的女贼。很快,就轮到熙儿,只听熙儿娇声应道:“奴家在。”
“身子有些像,就这模样……”衙役看到熙儿那楚楚动人的模样,娇羞可人,哪里像是昨夜那出手狠辣的女贼?
安汝升走上前,仔细观察熙儿一眼,熙儿害羞地螓首微颔,好像多怕生一般。安汝升道:“这包药是你的?”
熙儿怯生生回答:“是,奴家近来身子不适,正在服药调养。”
安汝升冷笑一声,把草药丢给旁边一名看似大夫的随从,大夫马上把里面的药材和药粉拿出来,又是品尝,又是闻嗅,随即眉头微蹙,似乎有些迟疑,因为很少有人这么配药,而且光靠他的舌头和鼻子,其中有几味药也判断不出为何物。
但最后他还是笃定禀报:“回知府大人,此药是治疗风寒偏头痛所用。”
沈溪所配的药,的确是治疗风寒偏头痛的药,但他却在几味药上用了粉末,部分用了药渣,加上药剂药量不同,把治疗风寒头痛之药改成“止痛药”和“麻醉药”也无不可。以汀州府本地庸医的水平,根本就无法察觉其中异常。
安汝升目光仍旧滞留于熙儿身上,往前走了两步,从熙儿身边路过,没有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也无浓重的脂粉味特意掩盖,他这才打消疑虑,将目光转向玉娘:“让她们都上楼去,本官之后再行训话。”
玉娘一听,知道这是安汝升想借着让姑娘们上楼,靠动作来判断她们身上是否有伤。她脸色不变,自己先往楼上走,招呼众女跟随。
一众女子登上楼梯,有的快有的慢,众衙差都眼巴巴盯着。
熙儿随在人群中,为了不露馅,只能尽量加快脚步,但因身上扎针气血不畅,加上没多少力气,想走得快实在太过难为她,脚下一个不小心,不由自主摔了一跤,旁边的云柳赶紧把她扶起来。
“怎的这般不小心?”玉娘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熙儿脸上也露出略微惊惶,但她瞬间镇定下来,撅起小嘴嗔道:“还不是姐姐你拌了我一下?”
刚才熙儿那一跤,裙子掀了起来,露出洁白光滑的大腿,众衙役看得眼睛都直了。
等熙儿起身,在云柳搀扶下上楼,她的表现仍旧一切正常,最后安汝升带来的人一个都没瞧出有什么破绽,随后有人凑在安汝升耳边说了句话。
安汝升向江栎唯点了点头:“本官还要带人去城中搜捕贼人,就不多叨扰江左丞的宴席了,告辞。”
江栎唯行礼道:“恭送安知府。”
等安知府带人离开,玉娘才从厅堂出来,脸上满是无奈:“却不知府衙抽的哪门子风,搜捕贼人居然搜到教坊司来了,叨扰了几位雅兴。请江大人和二位公子上楼,再行饮宴。”
玉娘亲自下来把三人请上楼,到了宴客厅内,别的姑娘和仆役相继下楼,云柳跟两个姑娘留在厅堂内作陪。
江栎唯刚坐下,忽然发觉少了个人,笑着问道:“玉娘,怎不见熙儿姑娘过来陪酒?”
玉娘抿嘴一笑:“江大人可真是得陇望蜀啊,有云柳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陪酒,还想着熙儿那小丫头?她本来身子就不适,刚才在房里敬沈公子茶水时又饮了两杯酒,出来被风一吹有些头晕,奴家便让人送她回房休息去了。”
“也好。”江栎唯点点头,未再强求。
这次玉娘干脆就留在宴客厅内不走,甚至亲自为三人敬酒敬茶,因为她见识比之一般姑娘广博许多,话匣子一开,宴席间气氛颇为融洽,再加上玉娘酒量也好,划拳行令之间,就算玉娘输多赢少,几杯酒下肚仍旧面不改色,倒是江栎唯和苏通略微带着几分醉意。
宴席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江栎唯突然想起什么事来:“下午在下要拜访一位世伯,险些误了时辰。玉娘,只等下次再来与你饮宴。”
玉娘笑道:“莫不是江大人酒量不行,借故离开?”
江栎唯惭愧一笑:“就当如此吧,玉娘海量,在下不服都不行。苏兄,沈公子,在下先行告辞。”
苏通看了看沈溪,道:“那今日宴席就到此为止吧,至于这盘资……”
玉娘笑道:“都说是熙儿为了告罪而请贵客而来,岂能让贵客再行破费?”
苏通心想:“不花钱还能宴请顾育兄和沈老弟,划算得紧。”当即与江栎唯一同起身下楼,沈溪也跟随出了教坊司门口。
苏通要送江栎唯,先行离去。沈溪目送二人身影消失在街口,刚要走,云柳小快步到了门口:“沈公子,救命。”
沈溪大概猜到了,之前熙儿摔那一跤,看起来不重,但身上的伤口肯定悉数牵动,估计连身上的银针都有滑落,之后她不出来,不是不敢出来,而是没能力出来。
本来沈溪回教坊司内有些危险,但他转念一想,安汝升和江栎唯都知道他曾到过教坊司,玉娘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他下手。再想到安汝升刚才那气势凌人的模样,颇为惠娘感到担心,安汝升只是为劫财还好,若是劫色……
“劳烦云柳姑娘引路。”
沈溪再次折返回去,上了二楼,却没有进熙儿的房间,就在刚才宴客厅旁边的厅堂,此时熙儿已然昏迷,她身前受伤,背后扎针,无论仰躺还是趴着都不行,玉娘只得让两个丫鬟扶着熙儿,让她侧躺着。
“沈公子,奴家先谢过您的救命之恩。”
见到沈溪,玉娘先是恭敬跪下,磕头相谢。
沈溪摆摆手道:“玉娘无需客气,先帮我找些干净的白布来,不要太细,粗布即可,但一定要干净,不能沾水。再找来剪刀、银针和小刀,然后把刚才我那副药拿来。”
玉娘一愣:“那不是治风寒头痛的药吗?”
沈溪道:“不但能治风寒头痛,同时还能止疼和麻醉,若再稍微调整药量,尚可止血。”
玉娘心中这一惊不老小,她本来让沈溪带药来,是不想引起江栎唯的怀疑,让沈溪随便带副药即可。
药一送来,玉娘和云柳就查看过,的确是普通的伤寒头疼药,对熙儿的伤势没什么用。现在知道这味药又能止痛又能止血,简直是“万能神药”。
玉娘赶紧下楼去操持,还不敢让教坊司内更多人知晓,毕竟并非所有人都跟她一条心。
那边在做准备,沈溪这边开始进行外科手术,他要做的,是为熙儿缝合伤口,同时再包扎止血。
等玉娘回来,看到沈溪那略显稚嫩拿着银针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但沈溪镇定自若,穿针引线之间气定神闲,好像早就习以为常。
玉娘微微错愕,这哪里是十一岁少年应该有的气度?
第二九三章 官贼本一家
沈溪先将熙儿身上用于麻醉的银针都取下来,再把伤口的边缘缝合好,以止血的伤药敷上,亲自包扎。
玉娘见沈溪熟练的模样,心中惊诧无比,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面不改色?
沈溪包扎好伤口,起得身来,将双手探入盛满温水的铜盆,洗去血迹,又对云柳交待一些关于养伤的细节。
云柳紧张地问道:“沈公子,熙儿妹妹何时会醒来?”
沈溪微微一笑:“她的伤势无性命之虞,迟些时候自然就会醒。首先要注意保养伤口,要适当换药,我带来的药虽然不多,但足够用一个月以上,每两天换一次即可,换药时不要将绷带全数解开,只需将药粉洒在伤口边缘即可。”
沈溪交待得很详细,云柳一一应了。
别的姑娘要出来接客,而云柳作为教坊司的“头牌”,反倒不用时常露面,可以照顾熙儿的起居。
玉娘让人把熙儿抬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她则与云柳一道,邀请沈溪到云柳的房间,说有要事相商。
“……沈公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治病救人的本事,奴家感激不尽。”
到了云柳的闺房,玉娘作势要给沈溪跪下,却被沈溪扶住。沈溪神色严峻,目光炯炯:“玉娘何必多礼,其实我不全然是帮你们。”
玉娘是聪明人,略微思索,问道:“想来云柳已将安汝升与盗匪勾结杀人越货之事相告,沈公子是想帮商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