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先帝聊天群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2/2)
“皇上看书,何宫女在研墨。”
果然在受罚。仁秀挥挥手:“上膳房一早就准备了各色点心,你赶紧去吧。”
书房里,秦栩君已经走到何元菱身边,低声道:“花盆摆得好看,朕喜欢。”
何元菱也大着胆子,低声道:“既然皇上喜欢,为何还是罚奴婢研墨?”
“呵,已经允许你作弊,别得寸进尺了啊。”
这语气虽低沉,却是明察秋毫啊。果然皇帝并不幼稚,或者说,他就算偶尔会说幼稚的话,
心里却一直都如明镜似的。
何元菱心中一动,笑道:“皇上想听奴婢说个故事吗?”
故事?秦栩君挑眉。
他从小也听师傅讲了不少故事,无非都是忠孝礼仪那些经典故事,无一不是劝学劝贤,经由年迈的师傅嘴里讲出来,实在令人昏昏欲睡,所以他对故事并不感兴趣。
只是漫漫长日,他又是个闲散皇帝,兴许何元菱讲得会比老学究好听些?
于是秦栩君无可无不可地道:“短的话就说来听听,长就不必了。”
“很短,比兔子尾巴还要短。”
这形容有趣,秦栩君开始有兴趣了,望着何元菱:“那说说看?说得好听,朕就赏你。”
呵呵,说书小娘子出街,就没有不赏的。
何元菱手里没有停,缓缓研着墨,开讲:“有一只乌鸦,在天上飞了很久,觉得口渴了,越飞越口渴,真想马上就喝到水啊。可是一直飞一直飞,都看不到附近有小河。突然,乌鸦发现地上有个瓶子,瓶子里有一些水……”
咦,这个故事好像不错。不说教、不劝进,当真就是个纯粹的故事呢。
“乌鸦着急想喝水。可是瓶子里的水太少了,而且瓶口很小,瓶颈也很长,乌鸦的嘴怎么也够不着瓶子里的水面。乌鸦想,我只要把水瓶撞倒,就可以喝到水啦。于是,它从高空往上冲,猛烈地撞击水瓶。可是水瓶太重了,乌鸦用尽全身力气,水瓶仍然纹丝不动。乌鸦却撞得身上好疼啊……”
秦栩君被吸引了,出神地望着何元菱。这个说故事的何宫女,声音好好听,语气好温柔,和年迈的师傅真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何元菱前世最会讲故事,小朋友们不知道多爱听何老师讲故事。不然这辈子怎么能靠说书赚下第一桶金呢?
她维妙维肖地学着乌鸦说话,将一个简单的《乌鸦喝水》的小故事,都说得一波三折、引人入胜。
终于说到最后,乌鸦往水瓶里投下一颗一颗的小石子,水面逐渐升高,一直到升到瓶口处,乌鸦终于喝上了水。
秦栩君听呆了。
他望着何元菱说完故事,又轻轻巧巧地将研好的一砚台墨汁倒进琉璃瓶。
墨汁依然顺着鹅卵石四散而下,汇入到瓶
底。眼见着,竟然已经有小半瓶了。
“所以你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来装墨水?”秦栩君问。
何元菱笑道:“是,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天无绝人之路。能力达不到时,要会借助其他力量。奴婢也是钻了个空子,要谢皇上不究之恩。”
“天无绝人之路……”秦栩君却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眼中又闪过异样的光彩。
随即望向何元菱,嘴角已微微扬起:“朕说过,喜欢聪明人。”
何元菱心中突地一跳,想起刚刚西殿听到的对话,略一犹豫,还是按捺住了,没有告诉他成汝培来了兴云山庄。
伴君如伴虎。
她还只“伴君”半日,他究竟是睡着的白日老虎,还是蛰伏的夜老虎,又或根本是无用的纸老虎,现在何元菱还不能完全确定。
安全起见。她尚不能和盘托出。
“皇上……”外头响起仁秀的声音。
秦栩君缓缓走开两步,离何元菱远一些,随后道:“进来。”
这声音又变得懒懒的,和方才判若两人。
仁秀已经端着点心进来,一碗莲叶羹,几片桂花糖藕,一盘子玫瑰莲蓉糕。点心热乎乎的,飘着莲藕特有清香,丝丝缕缕地拉着何元菱的鼻子。
这些都是江南有名的小吃啊,也正当季,怎不叫人神往。
但仁秀公公就在跟前,何元菱一点儿不敢造次,头都不敢抬,保持着研墨的姿态。
仁秀早就望见了角落里的何元菱,见她果然一直在研墨,倒也没有生出异心。只是望见那只琉璃瓶时,仁秀微微一愣。何时瓶子里放满了鹅卵石?
如此装墨,岂不难度小了不少?
突然,仁秀心里一惊。鹅卵石!她是哪里弄来的?整个玉泽堂,只有院子里和西殿门口那一处有鹅卵石。她显然没有出玉泽堂,难道……
仁秀心中惊疑着,脸上却半点没显,还是一张平静如水的笑脸,将点心一样一样布在案几上:“皇上请用。”
又转头,向角落里的何元菱道:“何宫女,皇上屋子里只有你在,眼睛放亮点儿,好好伺候皇上。”
何元菱手上一滞,不清楚仁秀公公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自己是在受罚呀,又不是被调来伺候皇帝的。
虽不解,何元菱也不敢
违拗。在她心里,仁秀公公比弘晖皇帝要可怕多了。乖乖应了一声“是”,放下墨块,过来伺候弘晖皇帝吃点心。
看皇帝没有拒绝,仁秀悄无声地退了出去。
头一件事就是直奔西殿,仔细检查走廊上铺着鹅卵石的那段。可他之前也没数过到底有多少块石头,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哪里有铺得不平整、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仁秀一肚子疑惑地走到玉泽堂院子里,问守在廊下的太监,刚刚何宫女有没有出来。
守廊的太监也是一脸懵,表示别说何宫女,玉泽堂连个苍蝇都没飞出来过。
这就更奇怪了。仁秀不由深深地回望,总觉得这个何宫女有一点儿难以言说的蹊跷。
何止仁秀觉得她蹊跷。大靖的皇帝大人、秦栩君先生,也觉得这个何元菱绝非池中之物。
这个小宫女不仅和别的宫女不一样,和那些娇娇软软的嫔妃们也不一样。她大胆又生动、聪明且又直戳人心。
秦栩君从未在宫里见过活得如此潇洒之人。
吃了半碗莲叶羹,秦栩君伸手去夹糖藕。突然心中一动,偷偷抬眼去望何元菱。
何元菱的眼神正直勾勾地落在糖藕上,丝毫没注意皇帝大人正望着自己。
“这是江南的小食吧?”秦栩君问。
何元菱正看着认真,冷不丁被皇帝大人开口一问,倒吓一跳。
见皇帝正望着自己,想来刚刚自己流口水的样子是被他看了去,不免有些脸红。
“是,不过奴婢穷苦人家,这些虽是常见,却也不能常吃。”
秦栩君不作声,夹了一片糖藕、两块玫瑰莲蓉糕,放在一个空碟子里,往前一推:“赏你的。”
何元菱怔住。
这个“昏君”,此刻不仅不幼稚,甚至还有点暖心。是一时良心发现?还是他一直隐藏颇深?
“琉璃瓶还没装满,奴婢不敢吃。”
真是蹬鼻子上脸。秦栩君眉头微微一蹙,向何元菱翻了个白眼:“罚是罚你不会看画,赏是赏你故事说得好听。朕这叫赏罚分明。”
好吧,这要是不吃,不仅是抗旨这么简单,还是对皇帝陛下“优秀品质”的蔑视啊。
不管怎样,这个“优秀品质”对何元菱是有利的。
何元菱喜滋滋谢恩,然后拿着碟子走得远远的,品尝上膳房的手艺去了。
秦栩君却没有再动筷子。他看似懒洋洋地歪着,没有胃口的样子,其实暗暗在欣赏何元菱的吃相。
她的口音是江南的、她的口味也的确是江南的,她应该和京城毫无瓜葛。
所以,她到底是谁派来的?
第71章 做戏
亏得你不知道,说出来怕吓死你。何宫女可是先帝们派来的。
接下来的半日,各自相安无事。何元菱还记着先帝的嘱托,一边研墨,一边将书房里张挂的几幅画都暗暗记了下来。约摸黄昏时分,琉璃瓶终于勉强装满。
到玉泽堂的头一天,就在“高级的折磨”中悄然度过。
仁秀将何元菱带走时,清清楚楚地听到何元菱肚子里传来“咕咕”的抗议。看来这丫头是真饿了。
“下回知道不乱说话了吧?”仁秀不动声色,这句关照倒看似好意。
“奴婢知道了。即便是皇上问,也不该口无遮拦乱说的。”何元菱将手伸到仁秀跟前,“手上都磨出血泡了。吃了这回惩罚,奴婢知道错了。”
仁秀一看,果然右手拇指上一个大大的血泡。他冷笑道:“要没那些小石子儿,这个月都别想吃饭了,饿不死你。”
何元菱心中一惊,顿时醒悟过来,仁秀一定是瞧见了琉璃瓶里的鹅卵石,并且起了疑心。
倒不如自己来说,不能遮遮掩掩的,否则小何宫女命不久矣!
何元菱苦起脸:“亏得西殿门口铺了一层鹅卵石,奴婢还怕薅秃了,这里捡一些,那里捡一些,总算把瓶儿给装满了。”
“在西殿门口捡的?”仁秀的神情阴沉起来。
“是啊,这琉璃瓶子真是厚实,这么多石头砸进去都没破,叮叮当当的,声音可悦耳了。”
仁秀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开,又恢复了老成持重的样子:“皇上怕吵,你搞这么大动静,小心他又惩罚你。”
“西殿离书房远,奴婢动静再大,皇上也听不到,不怕的。”
仁秀终于放心了,看来何宫女去捡石子的时候,成公公还没来。否则扔石子那么响的声音,自己不可能听不见。
“皇上准许你往瓶里扔石子,已是莫大的恩典,算你走运。”仁秀指指他,神情已经不再严厉。
何元菱也是长舒一口气:“毕竟皇上也心疼他的天下名墨啊。研上整整一琉璃瓶,皇上那盒珍藏的墨块怕是不保了吧。”
仁秀想了想,这个倒也说得通。皇帝大人爱画如命,对于名笔名墨,自然也是爱惜得很。
“滚蛋吧。
”仁秀挥挥手,挥完却一愣,何时自己也跟皇上一样,“蛋”来“蛋”去了?
同屋的宫女们看到何元菱安然无恙回来,也是啧啧称奇。又发现她竟然换了一身崭新的宫女装,更是心生不满起来,虚情假意地关心着,实则想打听何元菱在玉泽堂究竟干了什么。
何元菱哪会听不出,心知这里虽只是兴云山庄,在宫人的相处上却和皇宫别无二致。
要么高高地踩人一头,碾压到旁人没有开口的份儿;要么韬光养晦,不要贪图小小的得意,以免引祸上身。
于是装作很是疲累的样子,将自己那份已经僵冷的晚饭——包子和菜疙瘩给三下五除二地吞了。
味道真是不能和上膳房的江南小食比啊。
何元菱啊,瞧见了吧。在皇宫,为什么大家都要往皇帝身边挤,有雷霆,更会有雨露啊。就冲着这份口福,也该去辅佐皇帝啊。
入睡前,一个小宫女期期艾艾地过来。是睡在何元菱旁边的吕青儿。
吕青儿刚满十三岁,虽然年龄比何元菱小两岁,入宫却已经四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生得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平日里脸色黄黄,看得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凑过来,在何元菱耳边用极细的声音问:“你疼吗?”
那声音怯怯的、像受了惊的小猫一样。
这是何元菱入宫一个月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跟她说话,而且还是如此的关怀。
何元菱心中暖暖的,环顾四周,其余宫女都在各自凑堆说着话,这是难得的入睡前的放松,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于是何元菱也低声道:“头不疼,手疼。”
“手疼?”吕青儿不由去望她的手。
何元菱将手晃了晃,显出那个硕大的血泡:“皇上罚我研了一天的墨,手上起泡了。”
“何姐姐你一定是把皇上得罪狠了。上回一个宫女把皇上的茶盏打翻,浇了画儿,皇上也没罚。”
“皇上脾气很好吗?”何元菱问。
吕青儿哪敢妄议皇帝,憋红了脸,确定没人听她们说话,才细声道:“听说,皇上觉得惩罚人很麻烦。皇上怕麻烦。”
咦,那今天罚何元菱就不怕麻烦了?
何元菱心中越发清楚,弘晖皇帝是做戏给众人看。他
非但没有饿着何元菱,也没有苦着她。
也正是领会了皇帝这层秘而不宣的心意,何元菱才故意在拇指上磨出那么大一个血泡,好叫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真的生气、是真的罚她。
惟有如此,才不负弘晖皇帝费了一番周章,成全自己想接近他的那颗心。
熄了灯。何元菱打开聊天群。
“今天我被皇帝惩罚了!”
刚扔了一句话出去,扑面而来的就是靖世宗扔过来的文档,名曰《书画赏析要点》。这位执政时没啥亮点的先帝爷,很不客气地在文档上还弄了个副标题《——靖·嘉平手记》。
好吧,嘉平是靖世宗的年号,只写了“手记”,没写“泣血整理”,看来已是这位先帝爷最后的谦逊。
何元菱打开文档,快速浏览一番,仅记了几个要点,聊天群已经跳个不停。
刚刚一句话,可把先帝们急坏了,纷纷前来嘘寒问暖。
各位都是惩罚界的高手,在世时惩罚过的人不计其数、惩罚的方式五花八门,惩罚的结果一个比一个狠。以前施加惩罚的时候那是相当解气,现在一旦落到亲爱的群主身上,先帝们就心疼了、震怒了……
除了弘晖皇帝的亲爹靖宁宗不好意思骂自己儿子,其余皇帝纷纷破口大骂,连平常最最仁慈的靖仁宗都按捺不住,大骂道:“敢对群主下手,弘晖小儿可有脸见朕!有本事不要驾崩,朕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秦栩君在玉泽堂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吓得仁秀端洗脚水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差点把洗脚水都给打翻了。
“皇上,要不要请御医?”
秦栩君吸了吸鼻子,又觉得无甚不适,这几个喷嚏打得甚是蹊跷啊。
“无妨,朕打完喷嚏,通体舒泰。”
仁秀细致地替皇帝搓着脚,还是一脸关切:“皇上可千万要小心龙体,您自幼体弱,太后操了多少心。虽然眼下是盛夏,却也不能贪凉,热伤风比寻常的伤风还要难受……”
秦栩君却完全没有听他的,出了一会神,突然道:“仁秀,你说,会不会有人在骂朕?”
“哟,谁敢骂您?嫌命长了么?”
“当面不敢骂,肚子里却难说。”秦栩君慢悠悠的,“比如,那个姓何的宫女,朕
罚了她一整日,难保她心里不骂朕。”
仁秀不由笑了:“皇上哪里是罚她,分明是饶了她。不就是手上起了个泡,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