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狮[秦]》TXT全集下载_80(1/2)
“好,好吧。我的确对张良很好奇。”被嬴政盯到发毛的白舒卡顿,看似尴尬的神情之下是飞速转动的大脑。
毕竟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皆是汉初三杰中有个人叫张良这件事。
视线落在远方的李斯身上时,白舒忽然急中生智:“就有听到这么一个事儿,张良流落他国时遇上了一个老人,老人当着他的面把鞋子踢掉了桥下,叫张良去捡,张良捡了。然后老人叫张良给他穿上,张良给他穿上了,然后老人又当着他的面把鞋子踢下桥了。”
具体的故事,白舒其实也记不得了:“然后就这么往返三次,老人约他五日后卯时在桥上见,张良五日卯时后到了桥上,老人已经在了,老人把他痛骂一通,叫他五日后再约在桥上。这次他寅时到的,老人也在了。”
白舒揉了把脸,力争不去看嬴政鄙夷的眼神:“又不是我做事,好吧我知道这个故事假极了,你往后听啊。总之老人把他骂了一顿,又约他五日后见,这一次张良半夜就站在桥边等候,终于在卯时等到了老人。”
“你如果想问朕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感想,朕觉得这个张良脾气真好,竟然能忍住不拔刀。”嬴政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敢让朕捡鞋?”
“......重点是,第三次,老人对他很满意,将《太公兵法》交给了张良。”白舒也觉得这个故事假极了,“我就是忽然想到了《太公兵法》而已。”
即便白舒站起身,他依旧比两米多高的嬴政矮了半头,这就导致嬴政服侍他的视线天然中就带了些许鄙夷的意味:“好吧,我对他很在意。”最终,还是败落在了嬴政的视线中,“能与陛下同去么?”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嬴政挑起嘴角:“可。”
努力忽视掉旁边甘罗的疯狂暗示,白舒转身追上嬴政:“不过陛下,真的对六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那可是姜太公的兵法,姜太公哎,得之或许能够助陛下稳固天下?”
嬴政的脚步一点儿都没带停顿的:“朕有你们便够了,”越过巨石,他的语气平稳,但就是能够让人感受到他此刻心中浓郁的嘲讽和不屑,“若是读几本书就能平天下,那这江山也没什么可觊觎得了。”
被点名的白舒摸了摸鼻子,与甘罗平行跟在嬴政的身后。那跪地的俘虏们听见脚步声,欲要抬头的动作却被他们身后的秦兵大力按压了下去。
如此,便是之前不知的人,也猜到了来人究竟是谁。
“陛下,”负责审讯的是白舒手下的一员副将,远远瞧见始皇帝朝他走来,诚惶诚恐的向前小跑几步,屈膝弯身,半跪在了嬴政斜侧,将刚刚审讯出来的册子双手奉上,“这是刚拟好的供词。”
嬴政摆手示意自己没兴趣,那将士很有眼色的侧了个身将手送到了白舒面前。
供词没什么太大意外,除却被精简的骂语外,就是那些为了保命将事情前因后果全都供出来软骨头事无巨细的陈述。白舒大致扫过了供词后就反手交给了甘罗,自己则展开了名录,打算做个核查。
其中大多数的名字白舒并没有印象,让他在意的唯有那个‘张良’而已,这样想着,当白舒抬起头的时候,嬴政已经在主座上坐下了。
“朕还以为你们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呢。”往座椅上一靠,嬴政声音漠然,“投石机的准头值得夸奖,除此之外毫无新意。就可惜第一发偏了位置,若是再往后几寸,或许真的能伤到人也说不定呢。”
他恶劣的以一个受害人的姿态,指点加害者该如何如何去做的胜利者模样,显然激怒了对方。引得白舒主意的张良还未发声,倒是跪在他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红着眼猛地拔头——他身后的秦兵反应不慢,几乎是在他跳起的同时就将他又按了回去。
动作过激,地面因为向下的压力掀起了扬尘:“狗皇帝!”那汉子闷哼一声,骂的声音更大了,“昏庸无道,草菅人命,天下人人诛之,你要是落在你爷爷手里,老子夺了你喂猪狗,截你爷头,截你娘头......”
若说前面还有点儿文化,到了后面就是泼妇家骂大街,怎么寻常易懂怎么来了。
作为火力集中地对象,秦臣们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自家主君。意料之外的是,被指名道姓骂出全家的君王,竟然单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听的津津有味?
骂人时最怕的,不是对方的嘴炮级别比你高,而是当你在骂人的时候,对方笑意盈盈的看着你,以一种看戏子的纵容,等着你继续往后骂。
那汉子越来越生气,可是越生气脑子里就像是卡了弦一般越来越迟钝,到了最后嘴里嘟囔的来来回回就只剩了那么干涩的几个词句。
“继续啊,”嬴政含着笑,却好像嫌不够一般,“朕这正好奇着你们燕韩之地都有什么骂人的俚语呢,毕竟如今天下孩童都学秦字说秦话,过不了几十年你们这些话就再也听不到了——趁着还有,让朕多听听。”
什么叫诛心,这大概就是诛心了。
许是冷静下来了,又或者是瞧见自己的同胞陷入了困境,原本低头不语的青年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嬴政。他的目光清正,带着仇恨和厌恶,却没有其他人的癫狂,其中审视远超愤怒。
嬴政在心底暗暗哦了一声,对这个叫张良的韩国子弟起了些许兴趣。到不是因为他此刻异于他人的反应,而是之前白舒同她说这人与韩非相交甚厚,对方此刻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于大殿上惊艳了他,却因各种原因不得不杀的韩非。
倒不是遗憾必须要杀,而是在惋惜这世上有趣的人又少了一个。“赵正,别太得意了。”不同于那猛汉子泼妇骂街般的燥怒,张良的语气沉稳的像是在说书,“此番行刺是我们大意了,你好运能够躲过这一遭,逃过了下一次,却未必十次,百次,都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哼,运气。”嬴政笑了一声,“你若是觉得这是运气,那可能朕要走运一辈子了。”
他向后靠了些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张良:“韩相张开地的后辈啊,看起来主事这一次刺杀的就是你了吧。”旁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漏出了胆怯或者极端的仇恨,唯有这个张良,不声不响。
张良跪在那里,没有否认。反倒是在他一旁之前骂骂咧咧的汉子,像是被戳了痛点一般忽然大叫了起来:“一个弱书生而已,什么主事不主事的。老子想要杀你就决定要杀你了,哪有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李信一脚踹出去了。之前不动他无非是因为君王旁观的态度,如今嬴政摆明了要和张良对话,就没有容忍旁人的余地了。
嬴政对李信的动作恍若无觉,他的目光落在张良的身上:“不如谈谈吧,”他挥了挥手,“来得匆忙没准备好什么拜礼,不如煮些茶水,趁着天色正好,朕给你一个谋生的机会。”
白舒蹙眉,扭头看向嬴政,脸上写满了‘不赞同’三个字。但嬴政难得忽视了白舒的态度,他站起身,撩了一下衣袍,语气随和的如同邻居家的长辈:“你若是能说服朕,”他稍作停顿,没有错过张良脸上的意外之色,“朕就放你们活着离开。”
他看着被拖下去的那些逆贼:“全部。”
第197章 三杯吐然诺
白舒一个向日葵猛回头,不赞同的看向自己身后的君主。
被谴责的陛下无视了心腹质疑的目光,笑着递出了唯一一封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邀请函:“如何?”
“秦皇好算计,可秦皇若是以为如此便能离间我们......”张良跪的笔直,将嬴政的想法看的透彻,“良第一次知晓原来秦皇是如此天真之人。”
嬴政是有意在这个时候,当着那些囚徒还没有完全离场的时候发出的邀请。秦军有备而来,俘虏了他们几十人,却唯独只对张良一人发出了决定众人生死的邀请,其中用心险恶令张良浑身发寒。
“敢想总是好事不是么,”并未因为张良的话而恼怒,嬴政撑着下巴看着阶下囚,“这不还是和你们学的,没事儿多做做梦,没准哪天就实现了呢。”
说话的功夫,周围的士兵已经压着那些叛贼走的差不多了。原本还算熙攘的场地中,除却数十米之外的守卫,便只剩下了懒散靠在主坐的嬴政,跪地的张良以及挟剑站在嬴政身斜侧的白舒三人。
对于嬴政这番说辞,张良冷笑了一声,全然没打算给这位中原之主面子的打算。跪地的双膝抬起一边,脚掌落地缓缓站了起来:“若是良没能劝服大王,那些人里一定会有个漏网之鱼,将这番交易公之于世吧。”
眼瞧着嬴政并没有收回打算的准备,白舒只得向后退了两步,由夹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变为了立于嬴政身后:“谁知道呢,”嬴政稍微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这说话的语气好像不自觉的在向白舒靠拢,“或许吧。”
因为双手缚在身后的缘故,张来那个起身的动作重心偏心前,弯腰驼背的模样,远远看去就像个年迈的老者:“便是良赢回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也难免会有人感到不平——凭什么他的命,就要由良来决定呢。”
嬴政发出了长长的,饱含着趣味之意的鼻音:“嗯,看起来就算有朕这么个大敌人当前,你们也还是会忍不住窝里反啊。”看着张良缓步做到了桌案对面,“如此,你还敢起身坐到朕的面前来?”
他们此刻的位置可是一个刚被开出来的露天小平台,莫要说是那些囚徒了,就是秦军都能将他们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面对嬴政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张良不为所动:“秦皇都不担心坐在这里会被人射杀,良又担心什么呢。”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从新挺起了腰背,“只是既然邀良谈论天下之事,如此待客,看起来秦国这么多年仍然不知何为‘礼遇’。”
嬴政转了个身直面张良:“白舒。”
就算心里有千万般不赞同,主君有令在前,白舒左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同时向前走了两步绕到张良身侧。只见银光一闪,原本困于青衫男人身上的粗绳瞬间断裂,而挥剑的人在入鞘声响起时,便倒退回归了自己的位置。
“雁北君。”张良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暂且没搭理自己凌乱的衣容,脸上笑容狡黠的看着白舒,“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
看出对方只是在回击之前嬴政的明谋,白舒连搭理他的眼神都懒得施舍。不过好在张良的招呼也并非是真的为了招呼,瞧着白舒根本没有回答他的心思,脸上笑容更盛:“陛下和将军的感情真好。”
他意有所指:“若是赵王知晓雁北君所求不过尔尔,想必会重酬以‘武安君’聘之。”余光扫过嬴政不变的笑脸,“又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是啊,若是韩王知晓他韩非能有如此人缘和本领,让秦王刮目相待不说,死后还能引得张相国的孙子替他复仇,想必也会重用韩非吧。”见嬴政的沉默,白舒反驳道,“不过似乎张先生出仕时,韩国已经不在了。”
“白舒,”这边儿话语落下,那边儿嬴政的声音就接上了,“太失礼了。”他的斥责不知其中有积分真假,“只要心中还有国,哪里不能为家?如今这位不也是为了韩国才站在朕的面前呢么。”
白舒应了一声,借着他落于嬴政后背,对方看不见自己的益端,对着张良露出了个高高在上的嘲讽笑容后,快速收敛了自己的耀武扬威:“是。”
张良瞧着白舒得意的模样,垂眸落目,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狼狈:“陛下心中早有章法,留下良,不过是想要借此试探他人。”所以他与印证论或不论,他张良的命运早已落下定论了。
“你倒是通透。”嬴政肯定了张良的猜测,“此番刺秦,是你所谋?”
“是。”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不知秦皇可否看在良所剩时间不多的份儿上,如实相告——”他抬眼,视线落在嬴政俊朗的五官上,落在对方闪着野心的凤眼上,“——是哪里露了破绽。”
嬴政眉毛一挑,声音中夹着好奇:“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那作为交换,”嬴政抬手从小茶几旁举起了舀勺,“你刺秦是为何?”
张良看着嬴政的动作,一手撩着袖子,一手将茶杯向前推了半分:“是为大义。”
“何为大义?”深色的茶水自勺中滑落,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浅色的小瀑布,落入杯中发出了清脆的嗡鸣声。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所谓大义,自然是君臣之礼,”张良想都没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应以仁义礼志信待人处事。”
嬴政嗤笑一声,将他对张良给出答案的不屑展露与表面:“君臣之礼?若君错,臣子可有指明之责?”
“有。”
“既有,上下尊卑何在?”黝黑的眼睛里闪过寒芒,“以忠侍君,何又为忠?是追随主君?若是臣子拥护君主,若是天下皆判定君王有错,臣子又要如何?”
“当谏言。”
“若君王不听,一意孤行呢?”
张良一顿,他看着秦王似笑非笑的模样,抬手拢住了茶杯。
嬴政看出他的避而不厌,故大笑了起来:“朕来回答你,当如韩非子那般从之。”便是知晓此行千万险阻,便是预料到不得善终,却依旧会遵从君王之令,“是如韩非子那般,明知入秦便是送死,却因为君王说‘你去’而入秦。”
“可张良,你自问,你真的有遵从君王之令?”
显然是没有的,若是真的遵从,又为何不在韩王身边,而是与那些欲图刺秦的六国中人在一处,甚至放弃了苟活以全大局的更优选项,落得如今坐在秦皇对面的下场呢?
因为他不屑,也看不起韩王。
“仁义礼智信,”嬴政大笑着,远远看去他与张良是一派和睦的模样,“用这种东西治国的君王,早就死在尘埃中啦——便是当年韩王,他治国以法,又比如今你们口口声声律法严苛的大秦好道哪里去了呢,他治下的百姓难道能有如今大秦百姓这般容貌么!”
嬴政看着张良,声气如洪:“所谓大义,难道不该是念世人所念,想世人所想,做世人所盼么?难道不该是为一个幼有所教,老有所养,矜寡孤独皆有所护的大同世界做出一切努力么。”
张良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秦皇心中大义,是大同天下?”
“有人问孤,”嬴政不答,转而讲起了故事,“杀一人救百人,可否?”
张良没有作答。
嬴政也没一定想要个答案:“杀一人救千人呢?”
张良看着茶水中的倒影,神色莫测。
“杀一人而救万人呢?杀一人而救十万,百万,甚至天下百姓呢?”手中的舀勺落回到了身侧的壶桶中,“可若是杀了万人,只为救一人,可那一人活下来,却能救十万,甚至百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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